11月28日晚6点,事故发生后18个小时。看到盛华化工东门对面的小饭店内突然亮了一点,和王尚鹏蹲在一起的刘顺(化名)猛地张开早就粘住的两片嘴唇:“一天咧,去吃个方便面窝颗鸡蛋儿吧。”大家起身后发现,那个亮点只是暂停路边的车辆投射在窗户上的亮光,并非饭店重新营业,又都默默地蹲下了。刘顺在刺骨的冷风里缩了缩脖子,“等了这么久,连口水也不给。”白天,在爆燃事故逃过一劫的司机们并未离开。警戒线从西路口拉到东路口限制通行,门卫过来通知卸货工作停止,司机们却不能随意违约拉着货走掉。
11月28日下午5点, 警戒线内还有几名司机驻足。“等,不等干啥? 光卸货就等两天了。” 37岁的王尚鹏穿着一件没有拉链的蓝色狼爪冲锋衣,插兜的双手用力交叉围住里面的毛衫。“以前在内蒙乌拉尔一堵车就是两三天,差点在车里冻死还没人管呢。”对于这些常年在外的货车司机来说,这场爆燃事故又是一场被动的等待。在他们看来,自己的职业本就浸泡在无尽的等待里。卸车要等,装车也要等。翟军是11月26日早8点从万全出发的,开了10小时空车到内蒙古锡林郭勒盟锡林浩特市。接着,他从傍晚排到第二天上午11点,装满煤却只用了10分钟时间。遇到堵车,一寸一寸地挪动是最费力最痛苦的,无论多少公里的车龙都得保持清醒,随时跟上。有时,互不相识的司机们会自动凑到一起,在路边“斗地主”,聊天解闷。翟军碰到的最长的一次堵车是在北京八达岭,堵了5天5夜,“碗康”(碗装康师傅方便面)卖到三十块钱一碗。他的大货车挡风玻璃下放着一个大塑料袋,里面装着成包的动物饼干、沙琪玛和一个大茶缸,副驾驶座位下放着一箱“碗康”。
11月28日下午5点货车司机放在窗前装着矿泉水、榨菜和沙琪玛的零食袋。
11月28日这天晚上,翟军在盛华化工门外等到7点,泡掉了好几个“碗康”。或许相关人员还在处理遇难者和伤员的情况,天色渐晚,依然无人和司机们对接。翟军和其他司机踌躇多时,只能先拉着装满煤的货车一起回家。从26日出门算起,他已经3天没有见到家人了。他一个人开着一辆大车,白天、晚上都在路上。“开了22年,什么恶劣的天气都见过,什么难走的路也都走过。”翟军说,冬天在东北或内蒙古的极寒温度下,汽车熄火后暖风就没有了。为了取暖,他会把电褥子插在点烟器上,把身体裹进去强迫自己入睡。夏天又是另一个极端,“以前没换车的时候就只能大开着窗户透风。”和张家口一带的大部分个体货车司机一样,为了节省成本,翟军的每趟货都是自己一个人跑。还为自己的货车交了每年2万元的保险。“这很重要,是行业共识。”翟军说。为了省下600多元的过路费,内蒙古-张家口线的司机们还会选择低速国道。货车以每小时五六十公里的速度前行,动辄就要开上十几个小时。在供货、收货双方都有时间要求的情况下,他们不得不压缩自己的休息时间。翟军说,“开久了脑子都是麻的,根本反应不过来,追尾的可多了。”由于长时间开车,人过中年的翟军腰椎间盘严重突出,颈椎病、胃下垂等职业病也显现出来。